【民意論壇】世說台語:「宅」字音義的幻變

漢字如:宅、客、剝、足⋯可能有韻尾作-ok > - eh ; -eh 的文白變化,又普通話:宅 /tsai /、白 /pai/、胎 /tai/、災/tsai /可變台語 :theh, peh, the, tseh ..但無論台語或普通話,宅字與同聲旁託、托兩字的異讀仍是謎。

陳存(加拿大台僑、有機化學博士)
2023/03/29 11:26
「宅」是常用的重要漢字。示意圖/民報資料照

「宅」字是常用重要漢字,如果未深入研究,我們只會認為台語僅存在文讀音,名詞「住宅」如口語白話動詞「提」/theh8/ 單獨一個音。筆者認為「宅」字原音如「託」/thok4/,白話音 /tau/,如「阮宅」外,動詞 /tua3/,如「宅著厝」(中文「宅在家」)。

根據前人的研究,台語漢字文讀音及白話音的一個演變規則:韻尾 ok/au 兩音共用,即是尾音 -ok > < -au 互動共軛的現象。一個簡單的例子是零聲母的「惡」文讀音[ok4],白話[au3],其他常用詞彙如:著/tiok/tiau/、曲/kiok/khiau/、毒/tok/thau/、篤/tok/tau/、局/kiok/kiau/、托/thok/tau/… 尗(古文「豆」,音如督)等等字例甚多。

因此「宅」的文白發音變化則是thok>tau ; 台語「我家」俗寫作借音字「阮兜」,它的本字應是「阮宅」。再根據拼音文字語言學的一項「音素反序」(metathesis) 的學說,台灣話語的反序有:秀/siu/sui/、由/iu/ui/、博局/pok-kiok/pau-kiau ; pua-kiau/⋯。如此tau 音複聲母的反序 tau > tua ,就是「宅」動詞化,常見寫作「蹛」俗字。

「宅」的文白發音變化則是thok >tau ; 台語「我家」俗寫作借音字「阮兜」,它的本字應是「阮宅」。 示意圖/擷自yuotube

另外一個問題,是現行漢語「宅」、「託」兩字不同音,日語讀音則相同,讀作 [taku] 「タク」。日語字典注解兩字讀音是漢音,即是隨唐至宋代,遣唐使留學中國所引進的讀音;這個音顯然是模擬自台語文讀「託」/thok/ 的原音,因此在中國唐代以前,宅、託、托三字文讀音仍然從 [乇] 聲旁,亦是具有含義的形旁。

台語白話音[tau],名詞「阮宅」,動詞「託伊講」或是「托著/托拄」,三句庶民口語在筆者童年時仍然是常聞的同音詞,音 [tau]。

現在台語文讀「宅」發音作 [theh8] /ㄊㄟ/,普通話 [tsai2] /ㄓㄞˊ/ zhái/ 如「住宅」,又音 /ㄓㄜˋ/zhè/ 作動詞,則是脫離構字元素的初文 [乇] 音,這個音變非常費解。

本文的論述追蹤為何「宅」字的訛變,普遍地發音僅存在現代的一個拼音。東漢初年,許慎所著《說文解字》說明「宅」字甚是簡略:「所託也。從宀乇聲」。許慎篇輯字書是獨自一個人或是一個團隊,我未嘗見過討論。但是不少許先生的解釋,後代的學者有所質疑或是作補充說明,無疑地許先生未見過甲骨文。

「宅」的異體字說明/擷取自教育部異體字字典網

筆記因研究台語的漢字,領悟到福建話,或是它的支系--台語,保持不少古老的漢語詞彙及其古音,甚至可能是傳承自殷商時代的語詞,如宅 /tau/(住家)、卜/beh/(欲)、牟/beh/(大麥)、鼎(鍋)⋯ 等的用詞。

關於「宅、託」的構字元素:「宀+乇」及「言+乇」的解釋,最近欣然讀到中國作家許暉所著,台灣版的《漢字裡的故事》(如果出版社,2022)說明初文「乇」象形草莖,表示「蓍草」,故「宅」是筮占神明「擇地而居」,「託」則是從言旁筮問應答,依賴天神的保佑「依託」,詳細地補充許慎先生說明的不足。

因此,我恍然大悟再查證字典,《康熙字典》引用《釋名》「宅,擇也,擇吉處而營之也。」這個原典的解釋也許是近代作家許暉氏的「慧眼」所見,筆者也受益匪淺!

此前,筆者歸納一系列漢字,如:宅、客、剝、足、卜、白、牟⋯可能有韻尾作 -ok > - eh; -eh 的文白變化。又普通話:宅 /tsai /、白 /pai/、胎 /tai/、災/tsai /、載 /tai/ 可以變成台語 : theh, peh, the, tseh, teh ⋯。這個解釋似乎一時得到答案,但是無論台語或是中國普通話,宅字與同聲旁託、托兩字的異讀仍然是個疑問。

回顧上面引述東漢末年訓詁學家劉熙所著《釋名》,他說「宅,擇也」,我驟然發現「擇」字音不就是台語現行文讀「宅」的音tek > teh > theh ,普通話「宅」ㄓㄞˊzhái又音ㄓㄛˋzhè,就是「擇」音的卷舌化,最後,日語漢字「擇、宅、詫」三字讀音一致相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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