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鄭自隆專欄】暫借人間墨二兩，得沽濁世酒一盅
2024/02/04 09:44
歲暮新桃換舊符，把去年的「不問窗外有為事，但讀古人無俚詩」拿下，換上甲辰年的「暫借人間墨二兩，得沽濁世酒一盅」，來年繼續耍廢。
上聯「暫借人間墨二兩」，是改自中國短視頻，有人發了一句「且借人間二兩墨」徵求接龍，完事後就去睡覺了，一覺醒來，佳句如雪片，這讓人感觸許多，一則喜一則憂，另一是不知應憂還是應喜；喜的是中國年輕人文采可續唐宋，高手在民間，憂的是中國經濟，讀文史的年輕人許是找不到工作，長夜無俚只能填詞做詩自娛，以遣無盡黯黑。
不知應憂還是應喜，是接龍之作若來自AI生成，表示人人可為文士，經由人工智慧自可產生詞藻華麗作品，以往訓練苦讀皆成笑話。
原句「且借」改為「暫借」，「且借」有強取之意，拿了就賴著不想還，但暫借就有時限，這是對應「人間墨」，人間墨取自金剛經的「有為法」概念，大部分知識都有時間性。
甚麼叫有為法？很多僧俗會以有無「因緣」關係來解釋，從因緣中出生的法，稱為「有為法」，反之不是從因緣中出生的法，就稱為「無為法」，但這講不通也聽不懂，有果就有因，有因就有果，「蝴蝶效應」就是解釋這個現象；「有為法」講的應是知識的暫時性與自我克制謙虛，所以如夢幻泡影，如電如露，因此有為法簡單的說就是「人為介入」或「人為修飾」所創作的知識，既是人為知識就會受質疑或挑戰，都不可能亙古常新，如此人類文明才會進步創新。
因此人為的創作不管是甚麼主義、學說，甚至藝術作品都是「有為法」，都可以被批評修正，相對的自然的法則就是「無為法」，「萬有引力」即是，蘋果熟了，自然從樹上掉落，這是自然法則的定律，無人為介入；物理學的諸多定律，都屬無為法；有為法會被挑戰修正或遺忘，但無為法不會，自古至今，蘋果熟了一定從樹上掉下來，而不會飛到天上，也就是–
有為法：人為智慧
無為法：自然法則
「人間墨」既是人為創造的智慧，當然就是「有為法」，所有人為創作都不是憑空而生，而是站在前人與巨人的肩膀上，因為是人為創造的智慧，所以隨時可被挑戰、修正，既可以被挑戰修正的論述，當然就是「暫借」。
「人間墨」對應「濁世酒」，濁世酒就是生活所需的柴米油鹽醬醋茶，這就是讀書人的宿命，煮字療飢，以所學換溫飽，雖是卑微，但總比亂入官場，仰人鼻息卑躬屈膝好多了，更不堪的是唾面自乾、笑駡由人，好官我自為之。
所以啦，學學魯迅「躲進小樓成一統，管他冬夏與春秋」，閒來寫寫「人間墨」，換口「濁世酒」喝喝。
此聯亦請胡睿芸代書，她從小學書學畫，去年考入台藝大書畫系，得償宿願；大學生活是人生最美好的四年，在學的可要保握，已畢業的只能回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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