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鄭自隆專欄】方寸之見（17）阻欲不求大，得歡常有餘
2025/06/05 17:1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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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/06/06 15:42
典出自袁枚的《隨園詩話》，「才欲其大，志欲其小，才大，則仼事有餘；志小，則願無不足。古詩云所欲不求大，得歡常有餘」；意思是說即使本領再強再高，但志向也要設定小些，本領高當然游刃有餘，志向低則容易滿足，不會有挫折感；原文「所欲不求大」，印文改為「阻欲不求大」，不但更有見地，也更具文字的衝擊力，就是自我期望即使很大，也要刻意抑壓。
或許有人會覺保守、不長進，其實「阻欲不求大，得歡常有餘」是很好的處事態度與生活哲學，凡事不貪多，有80分能力，但只做60分事，不必使盡力氣做滿，如此也不會觸動彼得原理The Peter Prescription禁忌，爬得高、摔得重。
彼得原理是60年代流行的企管理論，當然稱為「理論」theory不太精確，因為沒辦法由量化實證方法得到證實，只能稱為「假說」hypothesis，待驗證的命題，或是prescription，即社會常見的現象；彼得原理是說在組織中，一位新進員工努力工作，會被拔擢升任科長，在科長崗位努力工作，會被拔擢升任副理，如此一步步被提升，直到他所不能勝任的職位，然後被看破手腳，黯然退場，這種現象在職場、政治場域的確見多了。
當有80分力氣，使盡全力追求100分甚至120分的目標，就會力不從心，什麼事情也做不好，充滿挫折，但相反的，把目標定為60分，就會輕鬆達標，也符合袁子才「才欲其大，志欲其小」的教誨，也就是「才80分，志60分」；因為才高志稀，所以容易表現，即使因此被擢升，仍然可以勝任。
此外「才80，志60」還有一個楣角，就是「預留後路」，江湖走跳無法預測風險太多了，萬一真有甚麼差池，80力氣投入60工作，還有20的資源可以應付突發狀況，不致手忙腳亂；若是80本領硬要做100的事，一來失敗圤街機率很高，二來萬一失敗，將會沒有收拾殘局的力氣。
現在職場很多基層主管常被控霸凌屬下，其實他們都是彼得原理的受害者，能力80分，但賣力表現至100分，被老闆賞識，升職、帶人，但工作100分早已超載，無法再提升，於是回過頭壓榨屬下，要求屬下和自己一樣負重超載，如此形成職場霸凌，導致管理失序，所以「欲不求大」，弓不拉滿，如此方能「得歡方會有餘」。
曾在大龍峒樹人書院文昌祠，看到一個小女生寫的祈願卡，「願會考順利，金榜題名，順利考上中山女高，考的都會，猜的都對」，好聰慧的孩子，不向文昌帝君祈求一女中，只要中山女中，如果上了一女中，那是文昌垂愛撿到的，上了中山女高，則是本來的志願，自然也歡歡喜喜，也就是「志小，則願無不足」；若目標是一女中，上了中山女高豈不鬱鬱，毫無喜感，所以所欲不求大，得歡就會常有餘；而且「考的都會，猜的都對」更是有智慧，試題浩瀚，除非焚膏繼晷的學霸，哪會題題都會，所以考的都會，猜的都對就是最佳狀況，這個孩子冰雪聰明，將來必成大器。
此印頗大（47x47x116mm），雄壯威武，鈕為麒麟，碩大如蹲踞之相撲力士，邊款有二，其一：甲寅秋沙孟海刻於武林，其二：法先人而為我用，師造化以抒我情。所說「武林」一詞為杭州舊時別稱；邊款刻得比印文好，印文布局略嫌零亂，以3322排列處理10字，「阻欲不」對齊「求大得」，讓筆劃少的「不求大」字型變大，顯得鬆散，也壓縮了「得」，顯得侷促；「歡」上面不必留空間，「有餘」筆劃不同，「有」字可縮小，「餘」字應放大。
刻者沙孟海（1900-1992），浙江鄞縣人，一生平淡，畢業於浙東第四師範學校，後在上海商務印書館工作，因同情工人革命，幫忙傳遞信件而遭解職，其實沙氏一門都是熱血青年，兩個弟弟都犧牲成了烈士；後來轉當公務員，曾擔任國民黨高官朱家驊秘書，後調任教育部服務；抗戰期間擔任軍委會委員長侍從室秘書；大陸易幟，擔任浙江大學中文系教授，也在浙江美術學院兼課，教書法篆刻，並任西泠印社社長，顯示作品有一定水準；邊款「甲寅」為1974年，此印是晚年75歲作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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